第(2/3)页 那山艮也不忙着说话,只是缓步走到那郭开的茶桌前,慢慢地端起一个茶杯来,仔细端详了许久,不紧不慢道:“这茶杯一个个的固然精致,但是倘若全部放进一个茶盘里,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。” 郭开一边注视着这山艮手中的茶杯,一边细细品味了山艮这句话的意思许久,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,只是还是不明白这具体的细节,于是故意探着口风道:“莫非山艮将军是想要来个引蛇出洞,而后再来个一网打尽?” 那山艮阴笑着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盘里,缓缓而道:“知我者,郭总管也。” “不过,那钜子腹做事向来精明的很,怎么又会冒险深入虎口呢?”其实郭开也早有歼灭钜子腹一党之心,然则一直苦无他法,今日山艮既然主动提出,他便想要看看那山艮到底有何妙计。 “但凭你我之力,固然无法使的这老狐狸上当,然则倘若加上他最信任的人,事情可就不一样了?” “他最信任的人?”郭开听了一脸疑惑。 “我背叛墨家一事,只有我八妹兑泽知晓,这点李牧和司马尚可是全然不知,倘若他能为我所用,就不愁大事不成。”那山艮说着,便将那茶盘往郭开跟前一推,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。 “山艮将军果然看得深透,谋的久远,”郭开下意识的接过茶盘,奸笑道,“只是这事还得劳烦将军亲自出手。” “郭总管大可放心,这司马尚和李牧就交给我了,不过你我得分头行事,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,我那八妹此次定是将李家老小引往墨客山庄去了。墨客山庄机关重重,易守难攻,平常人根本靠近不得,所以要想剿灭墨门,必须引蛇出洞方能奏效。而要引那墨家上当,项统领那边万万不得放松,该追的还得追,该逼得还得逼,而且还要把李牧即将处死的消息散布出去。” “散布谣言之事,山艮将军也大可放心,我郭开别的不敢说,但就凭着一手捕风捉影的手段爬到了今天的地位而言,此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。”郭开信心满满地说道。 “既然如此,那就看看你我谁能把这壶茶用这些杯子一杯一杯的喝完。”山艮说着,缓缓的用手指了指郭开跟前的茶盘,得意的笑道。 郭开听了此话,也用他那尖细的老宦官的声音“哼哼”的笑了起来,这般阴险的冷笑,配合如此可怕的毒计,就连这内廷的一砖一瓦闻之,都不禁不寒而栗。 正如那山艮所言,司马尚自那日通报雷震等人之后,安排张显做好护送事宜,便就匆匆回府,以免遭那郭开眼线追查,落下口实。自那夜之后,他从内卫处打听得消息,得知当晚李牧一家老小确实得以脱身,雷震因拼死护主,不幸遇难,山艮于乱军之中失去了踪迹,兑泽张显等人便一同随着李家老小一同逃走。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事实的真相却远比这内卫知道的要复杂的多,而且,不明的真相要比一般的谎言可怕的多。 而此时的司马尚,正在案头苦苦寻求营救李牧的方法,时而若有所思,时而摇头叹息,他绝不能让这个营救的方法存在一丝疏漏,而让李牧遭遇不测。但是他每每想到的计划都会因为缺乏一个可靠的帮手去实现,所以又不得不就此放弃。 忽而,一道黑影从他窗前闪过,却正巧被他无意之中瞥了个正着。于是,一股本能促使着他大喊了一声:“谁!” 可那黑影一闪而过之后,便没了踪影,司马尚立刻起身夺门而出,可是当他一步跃出房门之时,却依然不见有任何人的踪影。待他仔细观察许久,确定再无人迹的时候,便退回了房内,并随手栓上了门闩。 回房之后,他不免有些怀疑,也许是自己因为连日的盘算思索,所以方才可能也是有了杯弓蛇影的幻觉。可当他坐定之后,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直透过来:“司马将军。” 这个低沉的声音让原本就犹如那惊弓之鸟的司马尚着实吓了一跳,他急忙起身,猛地回头望去,只见一个黑衣人在那模糊的烛光中若隐若现,随后便缓步朝他走近了过来。 待那黑衣人走近之后,司马尚定睛一看,却被那来人惊个目瞪口呆,不由得惊呼而出:“山艮!” 山艮不紧不慢走到司马尚的跟前,抱拳施礼道:“在下深夜冒昧造访司马将军,打扰之处还请将军见谅。” “不打扰不打扰,”司马尚急忙连连摇手,随后似有不解道,“只是你怎么会在此处,大将军的家小现在何处?” “哎,”只见山艮一声叹息,很是悲恸道,“当日雷师弟来通知我子时与李家老小一同逃离邯郸,我便即刻收拾了行装细软,按照约定时间一同上路。只是后来忽然旧疾复发,不想耽误了时辰,待我赶到前厅之时,发现雷震师弟已经身亡,又闻得门外有官军骚乱之声,不得不寻了机会先逃了出来。后来我才知道,原来不想这逃亡的计划遭到了泄露,才引来官军追捕,我那兑泽八妹、张显将军和李家老小也在追捕中不知所踪。” “哦,原来如此,”司马尚若有所悟道,“你所说的跟我从内卫处得到的消息倒是相差不多,但愿兑泽姑娘和张将军已经带着大将军的一家老小逃出生天。” “司马将军无须担忧,既然朝廷至今没有他们的消息,想必定是已经逃出了朝廷的鹰爪了。”山艮借着机会安慰道。 司马尚听着山艮的话有理,不由得点了点头。 “只是,”那山艮忽然话锋一转,十分焦虑道,“李家老小虽已逃出虎口,然则李大将军如今却依然身陷囹圄,若不及早营救,恐怕要遭那郭开小人的毒手。” “嗯,山艮将军与我所想不谋而合,老夫这些日子想了很多种办法,可思来想去,没有一样能保证大将军万无一失,此刻也正是暗自发愁。”司马尚一边叹气说道,一边无奈地拍了下书案。 “却是这样?”山艮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,皱了皱眉头,于是便试探着说道,“在下倒是有一计,或许可救大将军一命,但不知道可不可用。” “哦?山艮将军有何良策,快快说与我听。”司马尚听了山艮此话,顿时喜出望外。 “现在李大将军被重兵把守,难以施救,所以我们断不能在这守卫深严的虎口之中冒险。我料郭开不日便就要取大将军的性命,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便是赶在他痛下杀手的途中,来个偷龙转凤,你且书信两封,一封书与大将军,使人混入牢中,将此信交付于他,让他做好万般准备;一封书与我师父钜子腹,约好地点让他派人前来接应,如此便可把大将军半途劫走,直接护送往墨客山庄。” “此计甚妙。”司马尚听了此话,连连称妙,顿时把连日来的焦虑和失落吹得烟消云散。 “至于书与我师父的信件,便由我来代劳,亲自前往墨客山庄一趟,这样便可保证计划万无一失。” “如此甚好,山艮将军实在是解了我这最大的心病了,我原本也有向钜子腹老前辈求助的打算,只是一直苦无可靠可用之人前往墨客山庄,如今既然有山艮将军亲自代劳,自然再可靠不过了,一切就按照山艮将军的意思去办吧。” “既然司马将军认为在下此计可行,那你我就分头行事,事不宜迟,司马将军现在就执笔吧。” “好。”司马尚不由分说,急忙从案头寻了两张布帛,执笔写了起来。 看着那着急如焚的司马尚运笔如飞,山艮不由得心中泛起一股得意之色来,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,他的得意之色已经慢慢从心头印上了脸庞,歪斜的嘴角更是难掩他心中的那番窃喜。然则,此刻的司马尚却全然沉浸在这万无一失的营救计划之中,埋头正写的情真意切,丝毫没有注意到山艮那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得意神色。 墨客山庄是墨家八坊之中最大的坊,也是墨家精要的所在。相比于公输家的机关塚地,墨客山庄的布局则更为精妙,机关塚地的机关阵虽然诡异,然则透露着一股阴冷之气,而墨客山庄虽然也是机关重重,然则却别有一番幽雅。墨客山庄的名声虽然一直被江湖中人盛传,然则除了墨家本门的坊主、堂主、门主之外,却根本没人知道这墨客山庄的真正位置所在。 据江湖传言,墨客山庄四面环水,被一条凶险万分的飞津渡所包围,那飞津渡河底有巨蛟出没,扰人为患,所有去往飞津渡的船只要么遇到大风大浪被打了回来,要么迷失了方向无缘无故消失的无影无踪。除了墨家独有的渡船人知道那通往墨客山庄的唯一出路,其他渡船人自遇到类似经历之后,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,所以也只能望津兴叹了。当然,这终究不过是那些个不明真相的人以讹传讹的传言而已,其实墨客山庄也有它的幽雅之处,毕竟,对于墨门来讲,它恰恰是一个文韬与武略相结合的门派,只是很多人只了解它的武略,却少有人知道他的文罢了。 而此时的墨客山庄之中,墨家钜子腹正端坐在议事堂之上,手中拿着布帛书信,细目长眉的仔细查看着,满额头似乎都布满了疑虑的神色。 “师父,这带有鹤羽的急件是何人所发?”钜子腹座下弟子地坤看着师父满脸疑容,不由得试探着问道。 “你六师弟巽风一大早送来此鹤羽急件,说是神风门在飞津渡的据点收到此急件,不敢私自处理,特遣人交与我处理。” “鹤羽急件只有墨门中人有紧急事务才会发出,相信此信定是我墨门中人所为,师父可有线索?”钜子腹座下三弟子火离也便在一旁发表了自己的看法。 “送信之人暂且不知,只是他深知墨家接头暗号和联络方式,必定是墨门中的哪位豪杰所为。此信是都尉将军司马尚所写,信中称郭开明日便就要处死李大将军,便约我等在午时之前赶往行刑的途中劫囚,地点便是长亭十里坡。” “什么?那个奸贼竟然这么快就下手!”地坤听了,顿时火冒三丈,捶案而起。 “他敢!我便这就带了我圣火门弟子前往邯郸天牢营救,到时非直接捣了那郭开奸贼的老窝,取他项上人头不可!”火离也是怒火中烧,起身便要领人前去救人。 “你们几个给我坐下!一切稍安勿躁,且等弄清楚状况再说!”钜子腹见他二人如此不冷静,急忙厉声喝道。 “是,可是…”那火离见师父也动了怒,不由得迫于威严领了师命,可是心有不甘,想再说点什么,但是话到嘴边,还是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。 此时,坐在右下座的兑泽觉得此事也绝非空穴来风,便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:“师父,此次我们好不容易将李家老小带回墨客山庄,必定让郭开恼羞成怒,他要处死李大将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。” “此事我也有考虑,然则此时乃非常之时,更需要特别的谨慎。墨门出了山艮这样的叛徒,实在是师门不幸,也是为师我教导无方,如今凭空来了这样的急件,虽然送信之人用的手段都是墨门独有的联络方式,然则在没有完全确认此信的真伪之前,为师认为此事应当从长计议。”钜子腹习惯性地捋了捋长须,似有疑虑道。 其实对于钜子腹而言,他也知道此刻李牧定是凶险万分,但是经历过屡次与躲在暗处的对手交锋之后,他才觉得所有的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。特别是昨日兑泽和张显领着李家老小逃到墨客山庄,听得那他们道出了这一路的艰辛,还有他的四弟子山艮背师弑弟之事,顿时让他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起了一定的戒心。 “那难道李大将军就不救了吗?就眼睁睁看着李大将军命丧奸人之手吗!”火离心直口快,急切地问道。 “军师!请军师救我家大将军一命!”此时,忽然从堂后冲出一行人来,为首的便是李牧麾下的士卒长张显,他话音刚落,便领着众人扑通一声跪倒在钜子腹的跟前。原来方才地坤恼怒之时惊扰了内堂的张显和李家老小方,他们便上前堂来听个究竟,得知李牧即将被郭开所害,顿时担心不已,便一起冲上前堂来。 “请钜子老前辈救救我家老爷!”那下跪的众人之中一位老妇已是泪流满面,泣不成声,此人正是李夫人。 “夫人快快请起!”钜子腹哪里受得起李夫人的这一跪,急忙冲下座来,一把扶住了李夫人。 “前辈若是不救我家老爷,老妇我今日便长跪不起!”李夫人痛哭不已,拼命跪地不起。 “夫人且先起来,老夫愧不敢当,夫人但请放心,李大将军是我生死至交,老夫就算拼上性命,也要保他万全。”钜子腹见李夫人如此之状,心中自然于心不忍,于是发下誓言,要救李牧性命。 听了钜子腹这般说道,李夫人心中的悲恸才有所缓解,于是便缓缓起了身,口中连连称谢:“老妇代李氏一门谢谢前辈的大恩大德了,来生做牛做马,定当报答今日救命之恩!” “夫人快快别这么说,一切都是老夫应该做的,”钜子腹扶着那李夫人缓缓起身,口中仍有些疑虑道,“只是司马将军的这封信真假难辨,老夫只怕中了奸人的奸计,不知夫人是否可辨真假?” 李夫人听了钜子腹如此说道,忽然想起点什么,于是便朝钜子腹说道:“不知老前辈可否将信件借我一阅?” “但阅无妨。”钜子腹说罢,便将手中的布帛递了过去。 李夫人仔细看了看这信上的每一个字,只是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那落款的几个字上,而后十分坚定的说道:“此信确是司马将军亲笔书信无疑。” “哦?夫人为何如此肯定?”钜子腹听了李夫人如此之说,顿时也好奇起来。 “司马将军常与老爷书信来往,有时夜半老爷眼神不大好,便由我代为解读,一来二去我便发现了司马将军落款有个习惯,那便是他在写司马尚的‘马’字的时候,底下的四点之间常常会有个小小的停顿,仔细看去,便好像成了五个点一般,常人若是不仔细看去,却很难发现,我也是看得他的落款多了,才发现了他这个习惯。” “哦?”钜子腹再次接过此信,仔细看了看司马尚的落款,果如那李夫人所言,那四条马腿分明多出一条隐藏的腿来。 “果然如你所说,这样说来的话,那这信便确是司马将军的亲笔书信无疑了,”钜子腹此刻终于稍微放下了心头的疑虑,于是稍作思索便命令道,“本门弟子地坤、火离、水坎听令,你等速领门下弟子明日午时埋伏于长亭十里坡周围,准备接应李大将军。” “弟子领命。”地坤、火离、水坎等奉了师父之命,异口同声道。 钜子腹于是便又回过头去,向着那一路护送李家老小而来的杜三娘道:“三娘女中豪杰,令老夫敬佩万分,此番若能得三娘相助,此次营救便更能稳操胜券。” “钜子老前辈德高望重,三娘但听前辈吩咐便是。”杜三娘急忙抱拳施礼道。 “好,既然这样,三娘你便领人在飞津渡做好接应事宜,地坤他们得手之后,郭开余党必不会善罢甘休,特别是八面阎罗项充,必定会紧追不舍,届时三娘便想着法子阻挡他们一时,为地坤他们争取渡船的时间便可。” “这事就包在我杜三娘身上了。”杜三娘拍了拍胸脯道。 “那营救李大将军的事情就烦劳诸位了,”钜子腹铿锵有力道,说罢,又回头对着地坤等人道,“地坤、火离、水坎,当日我派你们大师兄天乾去邯郸查探情况,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音,为师一直担心不已,所以你们此次行动一切要小心为上。” “是,师父,弟子这便安排去了。”他几人领命之后,便各自退了下去。 “师父,那我呢?”兑泽见师父从头到尾都没有安排自己做事情,顿时也有些心急起来。 “为师与你分别多日,甚是想念你这鬼精灵,你就留着墨客山庄,陪着为师等待你师兄师姐的好消息吧。”其实,钜子腹说此话留下兑泽也是另有一番别情,他看得那兑泽自打回了墨客山庄之后,便一直心事重重,如若此刻派她出任任务,只怕会适得其反。 “可…那好吧。”兑泽想说点什么,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,只是恍然若失地应了下来。 其实钜子腹猜的一点不错,兑泽确实满心布满了心事,因为昨日询问李信的每一句话,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。她很想去做点什么,可是相比于别人,心里总觉得自己做的却是多余的。所以,也只有在这昏暗的烛光中,看着窗外的点点繁星,寄托自己的思绪。 “信儿,今日送你来的那位大哥哥大姐姐去哪了?” “哦,他们都说有事,就先走了。” “那你是怎么一个人来墨客山庄的?” 第(2/3)页